《宣教紀行》千古大河的美麗與哀愁

如果不是為了宣教,我想我絕不會踏上印度這塊土地。儘管電影將印度風光呈現得多麼唯美浪漫,將印度歌舞拍攝得多麼熱情動感,將印度人民描述得多麼樂觀幽默,也撩不起我到該地旅遊的興趣。我對它的整體印象,就是咖哩、印度教和藉口推託的功力。

住在國外的朋友曾說過一件事:他為印度人裝潢房屋,完工後印度人屢次藉故不付工程款,最後一次的理由竟是他們家鄉有一習俗,太陽下山後不能付錢,若下山後付錢,他所信的神明會把他的錢沒收,他也賺不到錢,結果他將付不出錢。這是我所聽過將信仰與生活結合適用最徹底的例證;拿神明當作不付錢的擋箭牌,真教人難以反駁。

偶像身世交織愛恨情仇

沒想到因為宣教,我有機會來到印度,見識連付錢時間點都可以管的「神明」。屈老師、翁老師和我在新德里入境,準備前往印度北部山區的少數民族地區。恆河支流亞穆納河流經新德里,當地人並不特別稱其支流名稱,而是統稱恆河。

恆河兩岸坐著許多宗教專業人士,等著生意上門,要求祈福或遊客拍照都需付錢。有一人全身塗滿白粉,模樣詭異,帶著一隻猴子,他自稱猴神。

我們在恆河邊見識的偶像已不下十種,放眼兩旁,還有往內陸延伸的大小寺廟,擺掛琳瑯滿目的偶像。大大小小的偶像,據說是萬物萬象的化身,不禁猜想印度人是如何將各個偶像的名稱、來歷和掌管的領域牢牢記住,以免拜錯了「神」?

略讀幾個印度偶像的背景故事,為了滿足人對於偶像的好奇與憧憬,填補人無法企及「神界」的鴻溝,印度偶像各有出身身世,彼此間亦交織著情仇糾葛,一如凡人的一切,包含擺脫不了的情慾。

諸偶像地位的升降及原因,隱隱然潛藏一觸即發的崩毀。那麼多被命名、被神化的偶像,猶如暴雨期的恆河,沿著兩岸氾濫鋪張,大肆搜刮良田美地,水退去後,窮苦的居民依然踩著驚險的步伐,走在殘瓦、爛泥、漂流木之上,恭敬地回到恆河邊的偶像前,叩拜再三。

鮮豔紗麗下的悲傷

直到如今,印度人的喪葬儀式,還會在恆河舉行,但限於經濟能力,富裕之人才做得到,然而這個習俗成為恆河污染的來源之一。他們在河旁高築的地方堆柴焚屍,當火自然熄滅,無論是否已經完全燃燒成灰,就將所有的東西掃入河裡,一整天下來所有的喪儀辦完後,才派船打撈尚未焚盡的屍塊。恆河,印度的聖河,幾千年來漂浮著腐爛與死亡,彷彿已移植於當地居民的體內,成為血流,從出生到死亡,遙控著人的一舉一動。

恆河雖被視為聖河,卻又是人人都可接近的河流,居民在此洗衣、洗澡、燒飯打水。日常用水、屍體灰燼與宗教的神聖性交會於恆河,彷彿一條河裡各方潮流同時湧動著,河水翻騰不已,正反映出矛盾、混亂的印度社會;而人們在嚴密的種姓體制下載浮載沉,那些難以逾越的界線,始終到達不了恆河所承諾給予印度教信徒的樂土。

翁老師和我前往新德里最有名的市集,這裡的宗教活動、商業活動熱絡進行。印度教偶像的繪飾通常鮮豔妍麗,而印度女人穿著的紗麗也顏彩鮮明。

走在印度熱鬧的街頭,我以為自己闖入了蝴蝶館,成群的蝴蝶在周遭忽上忽下拍著翅膀,細碎地切割空氣,大量色彩交錯閃動,在高溫裡逐漸融化,模糊了我的視線。陽光照耀之下,這些華麗事物的陰影,其本質都是一樣,皆屬黑暗,不過幻覺。沒走多久,我們開始覺得頭昏腦脹,噁心想吐。我們在新德里經歷很大的屬靈爭戰,體能消耗不少,於是盡快離開。

印度女人地位很低,尤其是賤民階級,滿多都有過被性侵害的痛苦經驗。我們培訓時,幾位姊妹亦不諱言自己的此般遭遇,我想起新德里街上摩肩擦踵的婦女們,高聲笑著走過市集,鮮豔的紗麗彷彿氣球般擴大歡樂的體積,卻是以痛苦支撐內在。

一句真理使人忘卻危險

某天,我們在培訓中心進行培訓,院子外圍傳來嘈雜的聲音,漸漸接近培訓中心。在外守望的弟兄急忙跑進來,通報有一群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拿著棍棒等等,一路敲敲打打,狀似威脅恐嚇,正朝著培訓中心而來,頓時間聚會氣氛緊張。

這時,有位傳道人開始分享他被逼迫的經歷,他露出腳掌,腳掌前半部被砍斷,已無腳趾頭,是他家鄉的異教徒所為;那次暴動中,他的太太被性侵害致死。

砍斷手掌或腳掌,是異教徒對基督徒傳福音的懲罰或警告。同工表示其實異教徒都瞭解基督徒的為人,知道基督徒並沒做什麼壞事,但若不對基督徒施予警告,無法對他們的教內人士交代,由此顯知印度的異教力量著實巨大,被宗教認同似乎比取得國籍還重要。

我為內心發生的恐懼感到慚愧,「那殺身體、不能殺靈魂的,不要怕他們;惟有能把身體和靈魂都滅在地獄裏的,正要怕他。」(馬太福音十章28節)恐懼有時是自己的敵人,恐懼含有力量,無謂的恐懼所帶來的結果是限制;而在真理裡,即使有所懼怕,亦係通往自由的道路。

看到這些弟兄姊妹在基督裡的勇氣,我感動地掉下了淚。他們的勇氣澆灌我心,成為沃土,使耶穌的話萌芽,飄來春天的香氣。這裡雖有千百個偶像張牙舞爪,但一句真理能使我們忘卻周邊的危險,足以得勝。於是聚會繼續進行。感謝神,外邊異教徒的威脅鼓譟無疾而終。

捍衛信仰不懼熊熊烈火

聖經裡關於信仰的記號,最早出現於上帝與挪亞之約(參創世記九章),以彩虹為記,是神主動做於自然界。其次是亞伯拉罕的割禮(參創世記十七章),神命令,由人配合執行做於身體上的記號。再來是逾越節塗羔羊血於門框(參出埃及記十二章),神命令,由人配合執行做於房屋上的記號。

現今將十字架或與信仰有關的物品掛於房屋外部,使人一見即知這家人基督徒的身份,是常見的基督徒生活行為。此乃公開於外的信仰宣告,在宗教信仰極為自由的國家,幾乎已成一種生活習慣。當我們一時興起懸掛、張貼信仰物品,每日不經意地經過、瞥過它們,心中飄蕩微微的感動與喜悅,時而帶點春節門聯的節慶意味。

然而,某些地區的基督徒,要做出類似舉動必須充滿勇氣與決心。印度正是這樣的地方。曾有位弟兄在屋外掛上十字架,某天他回家,還在門外就已看到屋裡的熊熊大火。當一切成灰,燃在靈裡的熱火才正升溫;他沒有因此就範,反離開家鄉,只為了保持自己的信仰。

當基督徒離鄉背井,到了新的地方,又被當地人厭惡,只得再度更換地點。寄居一詞,用在他們身上並不為過。

宣教同工受差往印巴邊境

而被火試煉過的基督徒,更能在信仰道路上堅持不懈。培訓中心已差派十六位同工,前往印度與巴基斯坦邊境傳福音;巴基斯坦97%的居民信奉伊斯蘭教,印度西北部居民則多為巴基斯坦移民。巴基斯坦另一側國界緊鄰阿富汗,故培訓中心的地點選擇在印北,作為伊斯蘭國家的事工預備。

十六位同工中,一位到印巴邊境傳福音被毆打死亡,其餘十五位亦都曾因宗教問題被毆打。培訓完畢後,他們回到印巴邊境繼續宣教事工。

印度北部伊斯蘭勢力穩固,本土印度教則如萬年古樹盤踞大部分土地,而基督教據傳是初代使徒多馬帶進印度,這點雖有疑義,但屬基督的葡萄樹也在印度日漸茁壯。當地政府知道宗教衝突已成該國嚴重的治安問題。

我曾在某街看到奇特景象,基督教教堂、印度教廟宇及伊斯蘭教教清真寺,三足鼎立於同一個十字街口,原來是印度政府為了宗教和諧,特選此處作為宗教聚會所共存之模範。可能印度的基督徒只有在這裡聚會才能稍微得到保護吧!不過同工說,教堂三不五時仍會受到人為的破壞。

也有一位同工說,他很感謝神,使他的心回轉向神,否則他仍將如以往,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舉行儀式,沒辦法好好工作;認識真理的人,可將所有儀式收歸於內心。過多需要崇拜的偶像、束縛過深的儀式課表,就連印度本身都駕馭不了如此龐大的宗教力量,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如一列出軌的火車,輪飛釘散地駛往輪迴的宿命。
印度雖像硬土,但從儀式中被釋放的自由乃人人嚮往,這是主耶穌給予我們寶貴的泉源,可供給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