挪亞⽅⾈與⽟⼭傳說
有一陣子,兒子深深著迷於挪亞方舟的故事,每天都要拿起繪本叫我們講一遍,指著圖畫問東問西。後來有人送他方舟拼圖,他也是三不五時地拿出來拼個幾回,直到缺了好幾塊,其餘的也被捏到破爛,剛好他的興趣轉向別處,那拼圖才從他心愛的玩具中除名。
遠古流傳洪水故事
非常碰巧,用羅馬拼音表達布農發音的第一篇聖經翻譯文,就是1949年十月出版的《挪亞洪水的故事》。看來,布農族特別偏愛洪水故事啊!
我認為其實這非純屬巧合,當初著手布農語聖經翻譯的牧者前輩們,應該是刻意選擇挪亞方舟的故事,來吸引布農族的眼光,從集體的文化記憶轉向基督。因為布農族的口傳文化中,也有一個洪水的故事。
在口傳故事中,遠古時代有一條大蛇堵住了海水的出口處,海水不斷往上升,布農族跟其他動物急忙逃往高處。逃亡過程中,穿插著布農族的文字流失,到了玉山氣候寒冷,請動物取火等情節。大水久未退,族人受困於此一段時間,最後,一隻螃蟹出來解圍,與大蛇大戰,螃蟹用螯夾住大蛇的身體,大蛇因為疼痛不堪而捲起逃跑,洪水得以疏浚,族人開始下山分離居住。
這是布農族在沒有文字的情形下,對遠古的想像。不難看出,布農族認為他們於不明的久遠年代,曾因洪水逃往玉山居住,下山之後因故才再往山裡移動。直到十七世紀,荷蘭人來台的時候,荷蘭在西部平原經營所留下的文獻,並未明顯有布農族活動的紀錄,因此有些人認為,布農族可能在當時已定居玉山一段時間。
玉山八通關越嶺道路沿線,如今仍散佈著布農族的傳統房屋。廿世紀初日本殖民時,曾對布農族施行「集團移住」政策,將布農族從山上傳統的石板屋,遷居到步道沿線,另行建屋居住。
集團移住 頓失精神所賴
此舉大幅改變布農族的住屋形式,連帶轉變了文化、信仰與生活習慣。原本布農族在住家內舉行重要的儀式,但日本統治政策改變了住屋形式,且禁止在家屋舉行所有傳統儀式。傳統住屋維繫文化的作用,某種程度帶來心靈上的依靠,但集團移住下的新房屋,猶如建立於淘空的地基之上。當時許多族人在新居地因病死亡,都將原因歸咎於無法按照古法獻祭。由此可見,傳統房屋對族人於信仰的作用,其窠臼之固、影響之鉅。
布農族頓失文化依賴與精神依附,急遽的轉變讓他們陷入恐慌與空虛。然而苦難風雨眨眼過,救恩之光飛速來。集團移住後,1945年日本從台灣撤退,孫雅各牧師也自美國回臺灣,開始推展原住民福音運動,胡文池牧師受其勉勵跟進。布農族第一間教會建立於1949年左右,剛好處於1945年日治時期結束後不久。將政治、歷史與福音的重要事件結合觀察,著實可以發現,上帝經由看似人為主導的事件與行動,實現祂的美意。
布農語聖經的翻譯者,最受人知的為漢族胡文池牧師,其實還有其他布農族牧師協助翻譯。我攻讀碩士時,調查八通關一帶的傳統房屋,訪問了也參與翻譯的田榮順牧師,向他請教八通關的聚落及路線,他不吝將自己鑽研多年的地圖送給我,對我幫助甚大。
田牧師之所以對古聚落這麼瞭解,就是因為他接受福音之後,常沿著八通關的族人慣用路線,從花蓮去南投、高雄等地傳福音給族人。我的父親也說,日本人離開後,有一位會講日文的漢族,來對曾祖父傳福音,他尚能聽懂一些日文。曾祖父信了福音,曾帶著父親,走八通關路線到南投地利一帶,對家族傳講福音好消息。我問父親此人是誰,他說已不記得,但對胡牧師有印象,應非同一人。
基督之愛在山林間傳開
方舟在洪水時代,作為神拯救之容器。遠古布農族因為洪水,逃到高處的八通關,該處成為救命之地。廿世紀初的當代,布農族在玉山遭戰爭波及,死傷無法計算,不過神早已預備救恩,且係利用他們原已熟識的山林開展福音。
聖經挪亞方舟和布農族玉山傳說,氾濫著異時異地的洪災及戰禍,然而始終有神預備的拯救相隨行。挪亞無懼嘲笑,按神的心意建方舟,連日漂流於萬頃波濤待雨停,「挪亞因著信,既蒙神指示他未見的事,動了敬畏的心,預備了一隻方舟,使他全家得救。因此就定了那世代的罪,自己也承受了那從信而來的義。」(希伯來書十一章7節)。
有人不計過往走玉山,「誰能使我們與基督的愛隔絕呢?難道是患難嗎?是困苦嗎?是逼迫嗎?是飢餓嗎?是赤身露體嗎?是危險嗎?是刀劍嗎?」布農族人對祖居地的熱情與殖民史的傷痛交集一身,皆淹沒於更崇高的目標,被剛領受的基督的愛所驅使,進而將福音之船順水推舟,漫過古老的八通關,駛往南投和高雄的布農族,接著南投就發生了著名的布農族屬靈大復興。回首政治歷史與宣教歷史,注入我們向著標竿直跑的另一番動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