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柬埔寨宣教有感》超越世代傷痕的愛

【魯瑪夫(MFCI少數民族研究中心研究員)】柬埔寨(Cambodia),原稱高棉,位於中南半島,人口總數約一千五百萬,擁有聞名遐邇的吳哥窟世界文化遺產。七月中旬,我和翁老師、安老師為了福音的緣故到訪這個陌生國度。對於它粗淺的了解,是來自於喬‧布林克里所著《柬埔寨:被詛咒的國度》這本書;此書揭露了柬埔寨政治貪污腐敗至極的現況,人民猶如刀俎魚肉任官宰割,教育、醫療、經濟、司法無不與金錢掛帥,沒有錢,就享受不到合理的服務。

一個台灣人在難民營的日子

該書更提及1975年開始,赤柬(柬埔寨共產黨)掌政將近四年,短短四年掀起的腥風血雨,形成的陰霾延續至今,對於後代子孫的影響至深且鉅。在赤柬政權肆虐下,人民的人格扭曲,養成陰暗殘酷的性格,在互相撕咬、傷害的尖叫聲中,已分不清傷害者與被害者,彷彿集體被活生生地丟進痛苦絕望的深淵。

於是乎,柬埔寨在作者筆下,成為了被詛咒的黑暗國度,陰風慘慘,悲歌處處,也許人間煉獄更適合來形容它。這是歷史巨刃刻下的創痛,形成了國家的、社會的、人民的長期苦難。將這些基本資料搜尋完畢,我感覺置身於沙漠之中,黃沙之上屍骨遍野,落日餘暉下沉至蒼涼的底線,看不見一絲生機,誰的雙手有能力扭轉這悲慘的淪陷?

保護兒童是重要社會問題

自從對柬埔寨有了些許瞭解,我不禁懷疑,三個從小與柬埔寨沒有什麼特殊關聯的台灣宣教士,能夠為集體的結構性問題帶來什麼改變?帶著好奇與沉重併存的心,我出發了。在機場用餐,持著塑膠刮刀在飄著香味的麵包上抹平塗料,鋸齒狀的刀緣,將塗料鋪出細細的溝紋,輕輕地抹平我的口腹之慾。忽然之間,我覺得自己很幸運,也是活在恩典之中,如今才有機會安靜地坐在這裡,等待即將展開的服事;柬埔寨那穿心透骨的世代傷痕,必須以超越時代的恩典撫平。

曾經耳聞或閱讀關於柬埔寨的事工,以孤兒院居多。當我自金邊機場入關,這條資訊被我使用於初臨柬埔寨的「危機處理」。柬埔寨的貪污風氣惡名昭彰;機場入境時,海關官員口操華語明目張膽地跟我索款。如果斷然拒絕,不知會不會受到刁難,這裡語言不通,我擔心節外生枝,卻又不想助長這種風氣,於是我回應我沒有什麼錢,我所有的都是要給孤兒,也許這樣的回答激起了官員的憐憫之心,他聽了後一笑置之,揮手要我趕快通關。

與同工見面後,就開始了奔波趕路的行程。柬埔寨人口百分之九十是高棉族,其他百分之十就是廿餘族的少數民族。接洽的同工有高棉族也有少數民族,視不同地點而定。大體而言,當地同工無論高棉族或少數民族,都是以孤兒事工為主,帶我們去參觀孤兒院,成為最重要的事情。

孩童一看到陌生人來訪就蜂擁而上,有的要糖、有的要錢,有的只是想要一個擁抱。孩子們純真的笑顏和沒有戒心的肢體語言,彷彿漾開的水紋,一圈圍著一圈擴散、擴散,直到在我們臉上也印出相同的線條。孤兒院是他們最安全快樂的庇護所,家庭或街道的人口販子、暴力橫生等等,促使保護兒童變成柬埔寨重要的社會問題。

向未得之民傳福音為首要

走訪了多間孤兒院,我隱隱覺得孤兒院不是機構事工的當務之急。孤兒的確無助可憐需要保護,不過根據我的瞭解,世界各國已有非常多團隊挹注資源與心力在孤兒事工上。我們偏重的事工還是福音未得之民(UUPG)。某天,我們召聚了幾個核心同工,對他們解說未得之民的意義及事工的導向。原來他們從未聽過未得之民,更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。

對於高棉族同工來說,向未得之民傳福音的動力較弱,他們對自己國家的少數民族也不太瞭解,例如族群、人數、分布等等;少數民族彷彿只是一個詞語或概念,並沒有被高棉族認同為國家人民或同胞,另一個角度是,他們覺得少數民族已被同化,與他們無異,族群識別度僅剩下高低之分的意義。

對於少數民族同工來說,族群差異仍然存在,只是他們同樣未曾聞及福音上的未得之民。當我們向他們以神的愛、恩典及真理的角度解釋後,他們頗受感動,明白我們與他們連結的初衷,不是孤兒而是未得之民,於是在神面前有了新的立志,願意把對未得之民傳福音視為自己的責任。

我們盼望訓練的少數民族同工能夠向鄰國少數民族傳福音。當下,有同工表示不僅願意向本國的未得之民宣教,更希望把福音傳到寮國(老撾)的少數民族,因為寮國少數民族的處境更堪憐憫。

謊言仇恨已深植柬國人心

鄰國越南與柬埔寨是歷史上的世仇。從十五世紀開始,柬埔寨國勢衰弱,飽受越南侵略。1975年赤柬屠殺柬埔寨境內知識份子高達200萬人,根據民間流傳赤柬當時將此種暴行栽贓給越南,使得柬埔寨人民對越南的仇恨更加深一層。1978年越南進軍柬埔寨,公開赤柬暴行的證據將真相還原。然而,謊言與仇恨早已深植人心,直到今日該國人民各持己見,仍有人對越南懷抱著難以化解的歷史仇恨。

密密麻麻的你來我往,紛紛擾擾的邊境衝突,是首都金邊、是柬埔寨被公認的歷史事件所不知道的。兩國接壤邊界的少數民族對於越南的看法又是如何?他們似乎置身事外,卻也隱身於暴風中心,這導致他們對於越南有更近距離的觀察。總言之,他們認為越南與他們素有紛爭、彼此敵對,因此向越南少數民族傳福音的建議被他們直接打了回票。關於這點,我們也只能為他們禱告,希望能早日放下仇恨。

迫害倖存者受福音感動

UUPG乃機構事工的重點,對柬埔寨少數民族是一個新穎的概念。柬埔寨少數民族有官方公布的族群,但實際上可能更多,如果再加上UUPG福音人口比例,需要更精確的調查數據。目前我們從同工提供的資訊是少數民族大部分信奉佛教,沒有聽過福音,可以說柬埔寨很多少數民族都是UUPG。這是此行我們賦予同工的重任,先從本族開始調查UUPG,再擴大到他族、鄰國族群。這份事工需要相當的資源來支持柬埔寨同工。

此行還有一個很特別的經歷。赤柬當權期間所屠殺的200萬知識份子,僅有七名倖存。這次我們會晤其中一位倖存者,他活躍於國際舞台上,現受政府特別保護。我們向他傳福音,他說如果從佛教改教為基督教,政府會停止對他的經濟補助,但是他認為基督教是很好的信仰,他願意向親友介紹這個信仰。臨走前,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,又為他禱告,最後說:「耶穌愛你」,他竟流下淚來,直到送我們離開。

脫離黑暗唯一解套方法一次簡短的會晤,沒有太多花俏的語言,讓我們再次見證福音本是神的大能,要救一切相信的人。本來我想他自己不願意相信,如何把信仰介紹給別人呢?但是福音的的確確是神的大能,祂獨行奇事,人只有衷心嘆服,福音在人心裡運行的奧秘,超乎人心所想、耳朵所聞!本文一開頭就提到《柬埔寨:被詛咒的國度》一書,書名相當震撼人心,詛咒一詞表達出柬埔寨那似乎永遠循環的黑暗年代,黑色的重量一層層籠罩,幾乎要變成難以搬離的巨岩。柬埔寨極度的貧窮、殘酷和不公不義等情形,是身為西方白人的作者難以想像,也許他認為除了詛咒以外,沒有更好的說法來解釋柬埔寨的現狀,最後只能無語對著吳哥窟裡眾偶像傲視人間的笑容,質疑天堂與地獄的差別究竟何在。

若說起詛咒,創世記第三章描寫了人類犯罪及神對犯罪的審判結果,也就是對蛇、夏娃及亞當的詛咒,並且禍延子孫。我們原本都是活在詛咒、痛苦與恐懼中,世人因首先的亞當受到了相同的審判,卻也因末後的亞當蒙了相同的憐憫得以赦罪。而接受十字架、罪得赦免,是柬埔寨脫離詛咒的唯一解套方法。倘若還有人問我,在這樣一個彷彿已經污穢的無法流動的污水池裡,你能做些什麼?我的回答將如彼得般:「金銀我都沒有,但我奉拿撒勒人耶穌的名…」。